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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假鳳虛鸞 四月十五,宜嫁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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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車滾滾,送未來的肅王妃回府。

季嵐熙坐在車裏,手中抓著紅帕,心中沒有萬事落定的欣喜,而是一片茫然若失。

原著是以沈婉若的視角開展的,她嫁給瑞王趙盈之後,一直留在京中,與侍妾鬥,與王妃鬥,還要聽從季盛的命令,心中愈發思念當時與趙衍的海棠初遇。

可惜以後沈趙二人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。

大鄭的皇子在成婚之後,便要離京就藩,皇帝會劃出一塊邊地讓他們開土立府,拱衛京都。唯有受到皇帝喜愛的兒子,才能成年後在京裏多留一些時日。

趙衍這種出身低微的庶子,得到的封地也自然是最末一等。趙衍與季嵐熙成婚半旬後,萬歲便下旨給肅王封國,就蕃於遼東都司廣寧衛。

在古代沒有供暖系統,遼東一直都是苦寒之地,地廣人稀,少有人煙。何況旁邊還有奴爾幹督指揮使司虎視眈眈,裏面生活的都是未經開化的異族人,十分野蠻。

有被錦衣衛抄了家的,一家老小被放逐到遼東,也就和死了沒什麽區別。

書中描寫的趙衍就蕃情況也就是寥寥幾筆,季嵐熙只知道她會因為初到遼東而水土不服,斷斷續續地病了至少大半年,這一病,也折損了她的元氣和美貌。

至於趙衍,離京對他來說相當於如魚得水,他在那裏勵精圖治,開設貿易,與奴爾幹督指揮使司達成協議。不到三年,在瑞王和太子明爭暗鬥的期間就養出了一支自己的大軍。

也就是說,此後的原書除了京中風雲莫測的局勢外,再也不對她有指導意義了。

自己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準備已久,沒想到臨頭還是有點緊張。

季嵐熙瞇起眼睛,趙衍,天啟帝。

這一次,他還會殺了她麽?

欽天博士根據肅王和王妃的生辰八字算出吉日正在本月十五,宜嫁娶、祈福、求嗣。

十天,對於一個王爺的婚禮準備時間還是太短了些。

不過由於季盛和舒貴妃早早就暗通款曲,前面的一套納征、冊封、親迎等婚禮流程辦的很快。皇帝也似乎覺得讓自己的兒子娶一位宦官的女兒做正妃,實在委屈了他,特意賜下金三百兩、銀三千兩 、其他珍奇異寶無數,以示安撫之意。

很快,便到了出嫁前日。

季府裏張燈結彩,一副熱鬧的景象。季盛特意告假,父女二人在屋內秉燭夜談。

季盛看著自己的女兒,不過剛剛及笄,便出落成這般好模樣。只是為了父親才不得不早早出嫁,成為他人新婦。

他嘆息著摸了摸季嵐熙的發頂,“爹忽然就想起剛在養濟堂見你時,其他嬰孩都在嚎啕大哭,只有你努力直起身子,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我。沒想到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,爹老了,嵐嵐也要嫁人了。”

季嵐熙眨了眨眼睛,只怕自己會落下淚來,微笑著說,“嵐嵐以後便出嫁了,只盼著爹能好好照顧自己。伴君如伴虎,聖意難測,瑞王的年紀漸長,陳昌黎只怕會盯得愈發緊了,爹也莫要為肅王封地一事惹了萬歲爺的厭。”

季盛知道女兒看出自己心中所想,只道,“我又怎麽舍得把你放在邊地呢,只是藩王一事乃是萬歲心中弊病,怕是很難周旋。”

大鄭祖制是皇子成年就蕃,如今幾十年過去,邊地早就被封的差不多,只剩下寥寥幾塊,不是苦寒就是酷熱,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。

皇上既要靠這些藩王拱衛宮門,又怕他們擁兵自重,自然有了削藩的念頭,只可惜還沒放手就急病而死。朝堂一片混亂之際,肅王就領兵打過山海關。

季嵐熙搖搖頭,“如此,父親便好好伺候萬歲罷。”

季盛嘆息一聲,見她俯在父親膝上,相顧無言。

第二日,大吉,肅王大婚。

天還黑著,月明和滿枝便把季嵐熙叫起來,為她洗漱穿衣。

親王妃的冕服車旗,僅低天子一等,相當於太子妃。

月明為她穿好命婦出嫁才能穿的九翟衣,玄色外袍,刻金彩繪翚文,行走之間流光熠熠,華貴異常。又配金鳳冠,這一整套流程下來,用了一個時辰。

月明紅了眼眶,對季嵐熙說,“王妃,您今日這身果然是最好看。”

季嵐熙看著鏡子裏的女子,眉如翠羽,肌如白雪,眉心飾紅色海棠花鈿,麗質如同仙娥生月殿。

“走吧。”

季盛在門口為她蓋上紅色蓋頭,她對著父親行禮,低聲說,“女兒去了,爹保重。”

這一去,沒有兩年怕是回不來了。

盛京到遼東路途遙遠,每年有四個月是在封路,冬日裏大雪足有有半人多高,就連錦衣衛也很少觸及到那裏。

季盛執過她的手,溫聲說,“有爹在,你若何時不願了,便自個兒回來。”

季嵐熙知道,這是季盛在安慰她:無論事成還是不成,她都有家可回。

季盛的三子楊明背著季嵐熙出二門,季嵐熙上了婚車,便聽到前方有人高喝一聲:“吉時到!”

婚車前方有二十位美貌侍女執孔雀紅扇,諸穿飛魚服的帶刀錦衣衛打馬跟上,婚車後面,便是足足百箱嫁妝,四人一擡,上飾紅綢,如同流水一般從季 府傾洩而出,連綿不絕。

盛京的民眾百姓見到這般排場,以為是容華長公主出嫁,打聽過後才知道這是大太監季盛嫁女。面上露出不屑與鄙夷之色,卻還是探頭探腦地不斷張望。還有那些個好事的,從黃花梨幾案一直數到珊瑚擺件,引得眾人對季家的豪奢嘖嘖稱奇。

更有稚童歡呼著跟在後面,小手不住地接禮官拋灑的紅棗桂圓。

肅王府距離季府並不遠,婚車走了三刻鐘便到了。

轎子外面的引讚抻長了聲音唱道:“新郎搭躬——”

轎子的簾子便被撩開,季嵐熙透過紅紗蓋頭,只能瞧見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外面。然後向下便是一雙玄色蛟靴,趙衍靜靜地佇立在那裏,向她伸出一只手。

“請。”

他的聲音淡淡,並沒有新婚喜悅亦或是不耐,平靜的就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務。

季嵐熙深吸一口氣,握住了他的手。

趙衍的手很大,能把她的手整個包裹住,帶著男子身上蓬勃的熱度。手心深刻粗礪,上面覆蓋一層薄繭。

引讚唱道:“新郎新娘直入花堂——”

兩人緩緩走向花堂的香臺,婚宴的賓客早早在堂內坐好,一見到趙衍便一齊拱手恭賀道:“臣等恭祝肅王覓得佳偶,肅王、肅王妃百年好合。”

趙衍素來閑散,因此婚宴除了幾桌賓客幕僚外並無其他人。這些人臉上神色各異,有稱讚、有欣喜、有憤怒,忽地一道目光投了過來,如同芒刺般刺了她一下。

季嵐熙看向目光投來的方向,只見一位穿寶藍長衫的年輕人,身長俊秀,見她看過來,便笑著行了一禮。

樓安海,趙衍未來的內閣大學士,也是最厭惡她的人其中之一。

禮官讓這對新夫婦相對而拜,肅王在東,王妃在西,兩人先用金爵敬酒,再喝合巹酒,以表合二為一之意。

趙衍揭開了季嵐熙的紅蓋頭。

只見新婦發髻上帶著寶光熠熠的金鳳冠,眉間海棠灼灼,朱唇輕點,素手纖纖,竟宛若巫山神女一般。

趙衍的表情紋絲未動,只和剛才一樣,平靜中甚至帶了點倦怠,宛若前面站的人兒是紅顏枯骨。

眾人只道不愧是肅王爺,風流倜儻,坐懷不亂。又祝賀道: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華。之子於歸,宜其室家。”

“送入洞房——”

有父母兒女健在,家庭和睦的“全福”婆子笑瞇瞇地引著季嵐熙往後走,留趙衍在堂內招待賓客。身後的花堂頓時熱鬧起來,賓客幕僚紛紛站了起來,請肅王吃酒。

季嵐熙回頭,只見趙衍站在原地,長身玉立,身前是諸人的熱鬧,身後空無一人。

這一番繁瑣覆雜的禮節下來,已經從下午到了晚上,一推開屋門,月明和滿枝連忙迎了上來,季嵐熙出府,也只帶了她們兩個陪嫁丫鬟和一眾侍衛,其餘人等一並留到府裏。

滿枝連聲問道:“姑… …王妃!頭冠累不累,要不要我幫您扶一會? ”季嵐熙頭上的金鳳冠是命婦的儀仗,這麽零零碎碎的一套下來至少得有十斤重,幸好這東西只有結婚和朝見皇上皇後的時候需要用到,否則真的能把脊椎壓壞了。

季嵐熙擺擺手,只想先去床上休息一會,婚房內的布置很空,放置了幾件桌子椅子屏風等家具,並無其餘裝飾,只有龍鳳花燭和貼在屋內的囍字能看出一點結婚時的人氣兒。

被罩上用金線繡著交頸的鴛鴦,季嵐熙用手輕輕撫過,又按到一個硬硬的東西,打開一看,是一包綠豆。大鄭的習俗嫌空床不吉利,於是就在夫婦二人洞房之前放入一包綠豆,也取多子之意。

季嵐熙坐在床上緩了一會,對著丫環們柔聲說,“先幫我把喜服和冠冕取下來吧。”

月明驚訝地道,“王妃,萬萬不可!這吉服得等王爺進屋了才能給您換下啊。”

季嵐熙淡淡地笑了笑,“不用等了。今晚… …他不會進來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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